小说||段明轩：​网乡织女(上)

作者：段明轩

来源：中国视窗

“纤纤擢素手，札扎弄机杼”上币网。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爬到窗棂时，十八岁的姑娘艾云媛织完最后一根化纤丝线，从织机上卸下雪白的丝网，捶了捶酸疼的腰，此时，母亲端着一碗鸡蛋挂面走过来，轻轻地说：“媛媛，你织了一夜网，太累了，吃后休息半天吧!”

“不行啊妈!今天上午轮到咱家浇地，四月底又是小麦拔节扬花季节，耽误不得上币网。早饭后牛大娘来收网，咱家按时交网，没误他们的合同。”说着匆匆吃了几口饭，准备下地。云媛刚放下饭碗，只听大门“吱扭”一声，艾云媛母女透过玻璃窗一看，是邻家哥哥牛耕田，小伙子扛着铁锨喊道：“艾婶子，今天我去给你家浇地!”说着不等艾家母女答应，就急急地走了，艾母紧追几步说：“你又受累了!”

艾云媛看到耕田走后，一股感激而又有些甜蜜的情感涌满心间，化作了奋发向上的动力，便拿出高中数学，认真复习起来，姑娘的梦想是考上滨海纺织大学上币网。

艾云媛出生在平固县牛家村，此村牛姓是大户，而艾家是三辈前从三十里外河阳县的艾家庄搬来的上币网。艾云媛的姥姥、母亲年轻时不仅聪明漂亮，而且是织布能手，云媛从小耳闻目染，有过之而无不及，那双灵巧的纤手，在织布织网时左右翻飞，令人啧啧赞叹。她十二、三岁时，就显示出与众不同的美丽，目前正值青春年华，已出落成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姑娘：柳叶眉，丹凤眼，明月似的白光光的脸，下巴微微上翘，苗条的身体透露青春的气息。有人疑问说：姥姥、母亲及云媛“三代母女孙辈皆织女，莫非都是天上仙”?也有人解释道：“这是遗传基因的作用!”但不同的是，姥姥及母亲没文化，而艾云媛从上小学起功课门门优秀。她的邻居、从小的玩伴牛耕田虽然成绩也不错，但就是差一点，初中毕业后，艾云媛以优异的成绩，考上了平固县重点高中，牛耕田却名落孙山，其父亲叫他回家耕田。

人有旦夕祸福上币网。本来，艾云媛家里的日子在村里也算“草长莺飞二月天”般的欣欣向荣，，父母农忙时侍弄的庄稼“产金吐银”，农闲时父亲到外地张罗(就是给用户做筛面的小罗)，母亲在家织网，生活过得有滋有味。可是在去年年底，操劳过度的父亲突患脑溢血，摔倒在公路上，后来经治疗抢救，虽保住了生命，但成了植物人。身体原本就不太好的母亲，昼夜侍候病人，累得快速衰老，连走路也有些吃力，全家过去的积蓄因病全部花光还欠了账，平固县高中“学霸”艾云媛不得不休学、挑起了家庭的重担，可她时刻没忘记报考纺织大学的梦想，在繁重劳动之际，挤出时间自学、复习功课，好在自己的发小牛耕田，经常过来帮助，父亲住院出院背送病人，庄稼地里的活计，尤其是送肥耕地，几乎包了下来，并坚决支持艾云媛复习功课考上理想的大学。

艾云媛学习了大约一个钟头，眼皮打架，便稍稍合眼休息一会儿，又将一颗心钻进语文课中上币网。不知不觉天近中午，窗外丽日当空，姑娘合上书本，到院子里扛起铁锨，要去地里换牛耕田回家吃饭。

四月的农村田野，已是花红柳绿，阳光送暖，柔风拂面上币网。艾云媛沿着庄稼小道向前走去，路旁的树枝上长满碧绿的叶子，还有小鸟喳喳唱歌，走过一片如同彩霞般的桃花园时，姑娘触景生情，不由得哼起“人间四月芳菲尽，乡(山)村(寺)桃花始盛开”，感叹生活如此美好，可自己家遭遇很大磨难。

艾云媛又走了一段路，终于看到那个小伙子正挥掀挖土，挡被水冲开的水垄沟，便紧跑几步，喊道：“耕田哥，你回家吃饭，剩下的我浇!”双腿沾满泥点的耕田回身一看说：“马上就浇完了!”说完又去查看麦田畦中的水流上币网。当机井水流到最后一畦麦田边上时，憨厚的小伙子对云媛说：“再过一个多月就高考了，你明天复校学习吧，你家里的事、地里的活我来管!”

展开全文

“那你太累了，过去一直麻烦你上币网。”云媛不安地说。

“不要说了，剩下的一个多月，对你来说是关键的关键!”耕田语气果断上币网。云媛点点头。

第二天天刚发亮，牛耕田骑着自行车，带着艾云媛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，吃力的向平固县城驶去，一会儿便累得满头大汗，云媛不忍的说：“耕田哥，道太难走，你回吧，我走着到校!”说着就要下去上币网。

“别动，你的时间要紧!”耕田语气坚决，说完便躬身用力蹬车上币网。从牛家村到平固县城二十多里路，耕田骑到平固中学时，衣服已经湿透了。云媛让耕田歇歇再走，小伙子看看云媛说：“好好复习吧，家里还有事!”说完返身骑车往回走。云媛看着逐渐走远并消失的耕田哥，转身进校门，热泪流下来。

牛耕田回到牛家村时上币网，天已中午，在地里劳动归来的本家牛大娘，一见满脸风尘的小伙子，心疼地说：“大侄子，昨天我听到你们的对话，今天你又十八相送，一片痴心为云媛，你真傻实在，可人家要考上大学，就腾云驾雾飞天宫了，你还是泥里水里当种田牛郎!”

耕田笑笑说：“本村邻舍的，人家有困难，又有才，我就是帮帮忙上币网。”

牛大娘预测云媛考上大学的话还挺准上币网。

高考前夕，平固县高中是竞争激烈、是奋力拼搏的火热的战场，这所重点高中即将奔赴考场的几百名应届毕业生，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中，用尽全力冲刺：有的晚上复习到深夜，有的曙光初露就在操场默背外语，就连去食堂的路上，个别同学为节省一点时间也一溜小跑，三更灯火五更鸡，正是学子用功时上币网。尽管老师劝告大家劳逸结合，但相当一些同学认为：此时不拼更待何时?这一紧张的学习氛围，深深地感染了云媛，她立即和同学们一样、抓紧分分秒秒，攻难点、背重点，如饥似渴的学知识、巩固知识，甚至忘掉休息吃饭。但毕竟云媛去年底今年初，因父亲大病和困难的家庭生活，休学三个多月，被拉下一截子，好在她高一、高二基础知识掌握的牢固，重返学校后奋起直追。云媛把四十多天作了规划，每天确定学习和复习目标、并一定要高质量的完成，巧妙安排时间，比如清晨背外语、上午复习数学，接着轮换着学习语文、数理、外语等，她认为这种轮换学习、在一定程度上使不同的脑细胞得到了工作和休息，也的确起到了较好的作用。高考过后，艾云媛竞考了605分，她的老师称赞说：你要没休学，考上全国前十名高校没问题，但现在的成绩绝对能考上“211”重点大学，可艾云媛在报考志愿上，毫不犹豫的添上了滨海纺织大学。

八月下旬上币网，暑气减弱，喜讯伴着有些凉爽的微风传到了牛家村，正在家织网的艾云媛收到了滨海纺织大学发来的录取通知书，可云媛姑娘却高兴不起来，她想：自己去上大学，卧床的老父怎么办?地里的农活怎么干?家里的生活怎么过?

此时上币网，闻讯跑来的牛耕田手捧大红的通知书，高兴得蹦起来，连连说：“太好了!太好了!”但小伙子一眼看到云媛脸上的愁云，立即明白了准大学生的心，安慰说：“你放心去读大学，你家里的事有我呢!”

“你为我家付出太多了，实在不忍给你再添大麻烦!”艾云媛郁郁地说上币网。

“不要说这话，咱们是邻居，我俩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上币网。”牛耕田说完这句诚实话，脸一阵发烧，变成了红苹果。

秋阳高悬空中，爽风轻轻拂面上币网。漂亮的女大学生艾云媛告别送她的耕田哥哥，心情愉快地乘着奔腾的火车，来到滨海火车站。下车后背着行李、提着背包，随着人流涌到车站门口，看到一位挺拔俊朗、白净帅气的青年举着滨海纺织大学的牌子，那是新生接站人——大二学生郑真，郑真在人群中看到艾云媛，经询问得知是滨大新生后，热情地接过云媛的行李和装衣物提包，送到接新生的滨海纺织大学的校车上，并从牛皮纸箱中拿出一瓶矿泉水，关心地问：“渴了吧，喝点水，过一会儿我们去学校!”说完，又去接新生了。

艾云媛和二十余名来校报到的新生上币网，乘坐大巴校车开进滨海纺织大学，闯入眼帘的是长长的红色条幅，上面用黄字书写的是：热烈欢迎新同学!

艾云媛经过签到、领生活用品、熟悉食堂等生活环境，然后到新生宿舍忙内务，她和其他六位新同学互相介绍时，学校招生办负责人和本班班主任前来看望，大家互相认识后，招生办负责人宣布：“由于艾云媛同学的分数超出本校录取线70多分，学校奖励六千元!”在场老师及室友纷纷祝贺上币网。大二学生郑真得知这一消息后，专门赶来贺喜。而艾云媛想的是，这一学期的学杂费省下了。

虽然刚入学的新生对学校有些拘束，但其生活状态与过去的高三相比，简直天上地下，轻松太多上币网。有些春风得意的天之骄子，把中学时的苦读精神扔在一边，个别人简直抛在九霄之上，恨不得一日看遍滨海花，不少同学一有时间就到这座大城市名胜古迹、撩人的景点、及大街小巷游玩，品尝美食，甚至观剧跳舞，我们的艾云媛同学依然抓紧时间学专业，后因她学习成绩突出，被同学们选为班学习委员。

艾云媛学的是纺织工程及功能材料等，正是自己心仪的专业，那学习的动力，如同不竭的泉水，源源喷出上币网。她又如一个饥渴的孩子，有些贪婪地吸取知识的蜜浆，本班所学的东西她“吃不饱”，便又到图书馆寻找“美餐”。艾云媛从纺织历史中的腰机、到踏板织机、一直到能制造航海、航天、军工等尖端产品的机械进行研究，决心系统的学好纺织机械原理、机织学等诸学科。学习间隙，云媛想起家里的困难生活，想起耕田哥哥的帮忙，一阵心酸，她很想利用星期天外出打工，赚取学费，可能的话再补贴一些家用。一个星期天，大二学生郑真来看她，得知她的心愿后，联系了滨海市纺织厂厂长。原来，郑真的父亲是滨海市主管工业的副市长，纺织厂厂长是其父亲的老部下，那位厂长说纺织女工们正缺文化教员，请她星期六、星期天上午来上课，云媛非常感激，从此，每到星期休息日，云媛起个大早，乘坐公交，到厂授课，课余后，热情的女工还邀请小艾老师到车间看她们织布，此厂还有化纤网、金属丝网车间，艾云媛到这样的车间参观时，仔细观察，认真询问，产生了毕业后回平固县办厂的想法。

岁月匆匆过上币网，明天就要放寒假，艾云媛用自己挣的钱，为父母买了滨海特产食品大麻花、糕点等食品，又为她的牛耕田哥哥买了一身新衣服，第二天怀着即将见亲人的愉快的心情，乘车回到平固火车站，早早等她的牛耕田把她的提包捆在自行车上，小伙子带着艾云媛，骑上车跑在那条已经修得平平坦坦的公路上，一路顺风到了村，乡亲们一见光彩照人的女大学生，纷纷热情地打招呼，牛大娘一见啧啧夸赞：“这闺女从大城市回来，就像天上的仙女到人间，越发漂亮了!”

艾云媛回家后，拉着母亲的手说：“你的腿好了?走路稳当了!”又看到卧床的父亲抬起身来，要呀呀说话上币网。两位老人病情好转，云媛甚是欣慰。母亲抹抹眼泪说：“多亏了耕田这个好孩子。”

此时的牛耕田，已离开艾家往自家走，他想：云媛和父母几个月不见，让一家人好好说说心里话上币网。站在门口等耕田的牛大娘一见小伙子走出来，便小声叮嘱：“你可要看紧了，别让那美丽的凤凰飞走了!”

牛耕田哈哈一笑说：“顺其自然上币网。”

“这傻小子，不长心眼，有你难受的一天!”牛大娘骂道上币网。

欢快的日子过得飞快，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一眨眼过去了，节日气氛淡化下来上币网。正月十七日是滨海大学开学的日子，正月十六，牛耕田照样载着艾云媛去平固县城。在火车站分手时艾云媛有些羞涩的问耕田：“我马上走了，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?”

牛耕田何尝不知云媛最想听的那一句话，可是小伙子脸一红，竟冒出了一句：“好好学习!”这时，火车鸣叫着要开了，云媛不得不深情地看耕田一眼，转身登车，泪水顺着她清秀的脸流下来上币网。牛耕田跟着火车由慢到快追赶，使劲挥手，看到云媛也在车内扬起手帕向他挥动，直到火车消失在远方。

开学后，滨海大学学生会换届，郑真被选为学生会主席，艾云媛被选为副主席，两人为工作接触多了，渐渐地，郑真对云媛的好感转变成了喜爱上币网。

云媛升到大学三年级，全班学生要到滨海市纺织厂实习，已是大学四年级学生的郑真，十分热情的为他们联系有关人员，到厂科研部门学技术、进厂车间实践操作;通过郑真，还聘请到精通化纤网、金属网的厂技术员、工程师到云媛他们班上课，这样一来，使云媛班内的同学们进一步开阔了眼界，从广度和深度上掌握了更多的纺织知识上币网。

在多次接触中，云媛对风度翩翩、火热心肠的李真产生了很好的印象上币网。而在李真的眼里，艾云媛这个学妹，虽然来自农村，但有一种天然超俗的清亮，她无论穿什么衣服，都流露出纯净的美丽，那青春的气息和活力从她的眼里、脸上、四肢非常自然的露出来，产生出强烈的魅力;此学妹还冰雪聪明，是班里的学习尖子生、学校评选的“学习明星”，又是亭亭玉立的全校校花，许多男同学望花兴叹、自愧不如，但郑真这位英姿俊朗的滨大才子、市高官的公子，觉得自己配云媛当之无愧，便无视众多美女送来的秋波，下决心把这位学妹追到手。

郑真深知：什么约会看影剧、旅游、宴请、贵重礼品等等这些俗气的办法，绝不会打动那颗圣洁的心上币网。郑真才子想到还有两个多月，自己就要毕业，可是和云媛还处在友情阶段，如何加速升温，恰到好处的表达心意，使友情变为爱情呢?他冥思苦想，上天抛来了机会。

郑真的父亲有个在北京工作的老朋友，是金属丝网专家，应邀星期天来家做客上币网。郑真立即抓住时机，说服了父亲趁此请专家讲讲丝网尖端技术，并马上打电话说给艾云媛，并邀请她来家听课，云媛思索一下说：“好吧，你几次邀我去你家。我有事没去，明天也可看望伯父伯母。”

郑真很早就对长辈提出了要与艾云媛做朋友的事，开明的父母欣然同意上币网。父亲当时就说还得看人家女孩子的心愿。郑母听到未来的准儿媳妇要来，满心欢喜，她经过细心筹备，一大早又和保姆一番精心劳动，把家里拾掇得一尘不染，很有品位，并早早地把那位丝网专家请来。

郑真没向艾云媛讲过自己的家庭，可艾同学也听说过郑父位居高位，家庭条件优越上币网。自己虽农民出身，但首次去人家里，也不能空着手。于是她买了八个早熟的蜜桃和八个红艳艳的苹果，用塑料袋提着，来到滨海市政府家属院，身穿雪白衬衫、藏青色裤子、帅气逼人的郑真同学，已到门口等候，两人说说笑笑走进郑家独门二层小洋楼。

会客室里上币网，正与那位丝网专家交谈的郑父一见两位年轻人进来，马上热情地为云媛让座，郑母也从厨房里走出来，喜笑颜开的端来盛有哈蜜瓜、香蕉、火龙果等果盘，并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水递给云媛，亲切地说：“听说你学习成绩很好，人又漂亮，我一见就喜欢上了!”

“谢谢伯母!”云媛大方说着上币网，把蜜桃苹果递给郑母，又说：“祝你们二老长寿、平平安安!”

郑母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上币网，她又面向那位白发苍苍的专家介绍说：“这位女生是郑真的同学，特别喜爱丝网，请您传授真经!”

此时的云媛，稍稍打量一下了会客厅，明窗几净，深红色的沙发旁，各有两盆盛开的玉兰花，白的似雪，红的如霞，黄的赛金，满屋温馨上币网。老专家用缓慢清晰的声音，讲起了金属网化纤网等发展前景，以及世界顶尖产品，我国刚刚研究试验的六、七百目精细网，清水放上去，如不挤压绝不透水，我们国家还在研究航天过滤空气的紧密度合金网……两个年轻人飞速做着笔记，听入了迷。

不知不觉，太阳升上正南天，向郑家窗内射进火辣辣的光上币网。郑父郑母进来说：“午饭已做好，大家用餐吧!”

一行人走进小餐厅上币网，餐桌上摆放着国内白、红酒，有名贵海鲜、四季菜蔬、南北名菜，色香味俱全，老专家说：“老朋友太客气了!”

“你轻易不来，小艾同学也是首次来家，都是尊贵的客人上币网。”郑父诚心诚意地说。

大家酒足饭饱后，郑真去送云媛上币网。

路上，云媛感激地说：“谢谢你让我认识了专家，学到了知识，也谢谢你家的盛情款待上币网。”郑真不失时机的表露心声：“希望我们一辈子在一起!”

(待续)

【作者简介】

段明轩，50年生，河北大学中文系毕业上币网。媒体记者，编辑，高级职称。与朋友共同完成38万字的《长河浪花》一书。曾经发表大量作品，其中多篇入选省以上出版社的丛书。现居衡水。儒林文院名誉顾问。